跟樵娘嬸嬸告別後,萌萌就被風夜拎回了鬼域。

寒離跟在一側接受著四面八方的註視，咽了咽：“老大,你能不能低調一點？”

風夜皺眉：“我已經很低調了。”按照他平時的行事作風應該是把她丟在轎子上讓大家一路圍觀好麽。

寒離跺腳：“那你能不能低調的明顯一點！”

風夜挑眉：“不能。哦,對，昨晚阿鬼跟我說，她等著你上門提親，記得備好大禮。”

寒離立刻語塞,僵硬臉：“老大你不是在騙我吧？”

風夜思索片刻：“騙你有什麽好處？”

寒離仔細想了想,貌似沒有。萌萌笑道：“寒護衛快去吧，頗頗喜歡你好久啦。”

風夜又道：“難不成你要她拿著聘禮上你家？”

寒離炸毛：“當然不是！”

“那還不快去，今天放你假。”

“……嗯……老大，我該買啥？”

萌萌齜牙：“頗頗最喜歡吃山楂了,買一車山楂去吧。”

沒有置辦過這些事的風夜也深以為然,點頭：“好主意。”

不解風情的寒離也深信不疑，然後就跑到果子鋪那裏去買了一車的山楂，又別扭又羞澀又激動的推著車往鬼頗頗的家裏走去……（求婚的過程太過慘烈兒童不宜，這裏就此帶過……END）。

萌萌回到無間閣，在床上翻了幾個身：“舒服。”

“舒服就不要再跑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風夜摸摸她的頭，萌萌抓住，起身看他：“我給你試試那些咒術好不好？”

“有把握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風夜扯了扯嘴角：“試吧。”

萌萌努力回想了一遍，手勢已起，又停下來，有些緊張：“你說，要是我娘知道我反抗她，她會不會跳出來揍我？”

“……她要是跳出來更好，你可以抱住她好好敘敘舊。”

萌萌想了想，點頭：“有道理。相公快坐好。”

風夜握住她的手：“如果不舒服就停下，耗力過度對孩子不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萌萌咽了咽，以前都是看他們將靈力甩來甩去，咒術滿天飛，自己用的最順手的就是變身為百靈鳥。如今不但要用，還是對風夜用，還要用五個，越想越緊張。擡頭看向風夜，面色淡然，似乎信極了她。不由……更緊張了。

好不容易的念完，睜眼看去，卻見他無異，她十分不甘心的問道：“沒有效果？”

“似乎是……”

“再來。”

咒術落下，再看他，差點摔了下去，他的臉怎麽變成紫色了。手忙腳亂的念完耗了大半個月學的咒術，卻把他折騰的夠嗆。她無比沮喪的縮回手，手指都要抽搐了：“果然還是不行。”

風夜邊安慰邊提氣制衡體內被她弄的亂七八糟游竄的氣：“沒關系，下次再想其他辦法。”

萌萌點頭。

早上起來，風夜不在枕邊。萌萌爬起身，就見祭司在外面，她蹦達過去：“祭司大人。”

祭司笑了笑：“大人在等您，萌姑娘請隨我來。”

未有一絲戒備的她立刻跟了上去，隨他一路往前走。進了樹林，又過了溪流，走的太遠，連她也有些不安：“祭司大人，我們去哪裏？”

祭司步子猛地停下，轉身看她，眸子是似笑非笑的深意：“萌姑娘可知，還差三縷魂魄，三界之劍就能覆活，就能斬斷禁地鐵索，讓惡龍為我們所用了。”

萌萌遲疑片刻，搖頭：“她不會被你們利用的，還有，她不是惡龍。”那個是她的二姐，也是她的親人之一。

祭司搖頭：“錯了，世人說她是惡龍，那就是。反正真相是掌握在當權者手中，黑的可以變白，白的可以成黑，這就是汙濁的三界。”

萌萌看著他，總覺得有些不對，卻又說不上來：“可不是全黑了呀，別人不敢說，但我會一直做白的那塊，然後把周圍的人都變成白的，慢慢黑的就會成白。”

祭司盯了她半晌，那眼底映照著自己的身影，卻是那樣的無助無力：“如果你不能拔出劍，風夜會留著你麽？他不會，因為你有利用價值，所以他才留下你。”

“我一開始也不喜歡他。”萌萌坦然，“雖然現在很喜歡，但是初遇的時候他壞透了，可是後來慢慢就喜歡上啦。即便我對那劍毫無用處，可他還是對我很好。兩個人從未有過牽絆，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磨合的就相互信任。”

祭司默了默，又笑道：“好，那我問你，他現在喜歡你麽？”

“喜歡。”

“可他讓我剝你的魂魄，你可知道？因為在外面他不好動手，怕被仙界知曉。所以他才把你騙了回來，什麽喜歡你，什麽相信你說的話，什麽要讓你生孩子，全都是假的。”

萌萌怔松片刻：“不可能。”

“那現在就讓你相信吧。”

見他滿身煞氣的走近，萌萌驚的退了一步，下意識擡手護住肚子，一手起了姿勢。現在的她不同了，她還有孩子要保護，這是她和風夜的孩子，就算對方是祭司，就算……就算真的是風夜下的命令，她也不能就這麽束手就擒。

取三縷魂魄，要是她真的死了怎麽辦，那孩子也就沒了。等哪日風夜清醒過來，他一定會恨死自己。

她不想見他難過，現在的他不是他，也不能讓他在不知情的時候做出以後要後悔的事。

只是好冷，那鋪天蓋地的冷讓她直哆嗦。懸在半空要起咒的受也凍僵了，巨大的壓力襲來，根本毫無動彈之力。

“是風夜要取你的性命，是你最愛的人，他根本不相信你，他在騙你，騙你回來，然後為了鞏固他一界之主的高位而騙了你。”

“想想他取你第一縷魂魄時，一絲猶豫也沒有啊。他明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，但是他一點情面也不給。那才是真的他，你還要信他，還會覺得這世界的人很好麽？不過都是利益而已。”

“只有自己冷漠起來，才能保護好自己。世間沒有善，只有惡，唯有惡，才能制惡。”

萌萌很害怕，為什麽她會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慢慢在認同那個奇怪聲音說的話，她好像要相信對方說的了。以惡制惡，才能保護好自己。如果不是她一心相信風夜不會傷害自己，真的是要孩子，真的相信她說的話，現在自己又怎麽會在這裏受這種煎熬。

因為她太容易相信他，所以現在自己就要沒命了，孩子也快沒了。

都是因為她太笨了，如果她多幾分警惕，早點做好防範，她還是好好的。

“對啊，萌萌，不要再相信別人了，三界早就崩壞了。為什麽他們什麽都記得就是不記得你了？因為你根本不重要啊。你爺爺忘了你，你的姐姐忘了你，你喜歡的人也忘了你。他們不但忘了你，還要殺你。”

“他們都如此絕情了，你為什麽不也把他們忘了呢？跟我一起把這三界翻天覆地吧，這樣的話，就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。”

“不是的！”萌萌哆嗦著凍的紫紅幾乎皸裂的唇說道，“我慶幸我沒有忘了他們！如果我也忘了，那就沒人記得我們之間的事。爺爺當年扛著仙界下壓的命令收留了我，給我取名字，給我好吃的，出了事都替我扛著。別的仙人都不肯跟我們走的太近，可爺爺告訴我是他喜歡清靜。爺爺從來不說我笨，被其他小仙欺負時他總是跳出來護著我。

“相公也是，他雖然老是說我笨。可是在龍境的時候，明知道路很危險，他還是給我渡氣，見到出口先把我塞了進去，出去了還進來找我。鬼域的百官反對他娶我，可他從來不告訴我這些，他只給我看好的、吃好的、聽好的，全部壓力他都幫我擋著。他不會要忘了我。哪怕這真的是他下的命令，我也不恨他。哪怕我曾經喜歡的全部人都要殺我，我也不恨，因為這不是他們！真正的他們不會殺我，絕對不會！”

冷冽的寒風驟停，萌萌冷的連哭的力氣也沒有，原來這就是臨近死亡的感覺。真的會有一點希望啊……連那樣可惡的幻聽都出現了。她才不要忘了對自己很重要的人，不要，也不可以！

“你忘了那些凡人怎麽對你的麽？他們抽你的筋骨，喝你的血，將你當作怪物。即便是收養你的人家，他們開始那樣喜歡你，可最後還是把你丟棄不顧你的死活。為什麽你不恨？為什麽你不將他們殺了？”

萌萌眨了眨眼，睫毛上都是霜雪：“不恨……要是恨了，要是殺了他們，那我會跟他們一樣那麽臟，就跟他們一樣是壞人……我如果那麽做了，就不會碰到爺爺，不會碰到相公。現在有的，都會沒有了。”

寒風漸起漸停，萌萌忽然想，如果紅蓮在這，噴一口火，那該多好：“我不想死……你十個月後再殺我好不好？你去跟風夜說，我會乖乖的，不會亂走，把我綁起來也沒關系，給我十個月的時間吧……求你……”

風聲未停，霜雪仍在肆虐，許久忽然聽到紅蓮的嘶喊聲：“萌萌！！！”

聽見那響徹天穹的聲響，萌萌終於放下心來，還有人記得她，還有人會來救她，那她又有什麽理由去恨三界？去毀了三界？

輕輕的想了想，幾乎要支撐不住，身上的寒冰震裂，身子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。她以為是紅蓮，迷迷糊糊的蜷在那人懷中，淚已滾落。

是風夜。

要殺她的人……不是他。

如此想著，已然安心。

只要有一人對她好，哪怕是沒有，她也相信，這個世間，不會全然汙濁。即便汙濁，她也會努力將它洗的幹凈。

風夜緊緊摟著她，生怕這一松手，她就不見了。只見懷中嬌小的人顫顫擡手，聲音輕落：“我沒事，我不恨……不恨。”

分明不知她話裏是什麽意思，但那不恨二字卻如雷轟隆炸響，震的風夜身形一顫，他好像……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……很重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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